昨夜，一向少雪的江南小镇竟飘起了雪，纷纷扬扬，一夜未停。这场雪来的太急，急得她都忘了，该以一个什么样的仪态，完成这最后一场戏。
白雪覆盖下的小城，显得格外安静。慕念棠撑着一把油纸伞，推开那扇虚掩多年的院门。他收起伞，抖落伞上碎琼乱玉，慢慢推开那扇木门。
老旧的木门“吱嘎”一声，尖利而短促的声响在空中划过，激起房内无数尘土。她缓缓抱出那个老旧的木箱，取出那件微微泛黄的戏服。大片大片的海棠，花艳如焚。
她慢慢穿好戏服，踱步到梳妆台前，轻轻吹去铜镜上的薄尘。她面对铜镜，缓缓抬起头，静静看着铜镜中那张如当年一般的面容，无声的哭了起来。她轻轻拭去泪水，但泪还是晕染了妆容。她一步步重复着刚刚的动作，登上门前候着的小轿，慢慢往戏班子那边过去。
在小轿中，她终是忍不住，泪水再次滑出眼眶，煞费苦心画好的妆容就这么花了。或是怕麻烦，她从袖中掏出一把普通的小铜镜，一点一点将花掉的妆擦去。小轿突然一晃，手中铜镜直接摔落，碎成几瓣。
随行的婢女信秋探过头来，“慕奶奶，可伤到哪儿了？”
“无事，走快些吧。”
信秋转身欲走，却看到那面破碎的铜镜。
“慕奶奶，这铜镜……”
信秋跟在她身边多年，自然知道那面铜镜对她的重要性。
“你去扔了罢。”
“慕奶奶……”信秋欲出声挽留，却被她急声打断。
“我说扔，那便扔了罢！”
信秋小心捡起铜镜碎片，用那双带泪的眸子看了她一眼。
小轿又缓缓动了起来，她慢慢阖上眼。
她曾把唱戏当成自己的生命，如今唱完最后一出戏，那她也应该去死一死了。
小轿缓缓停下。她披一件狐裘，手中抱着一个镶玉小手炉。
戏班老板张胖正站在门前，肥胖的双手不停的搓着，时不时呵几口热气。见她一来，便迎上来，笑得谄媚。
“慕大家，您终于来了。里边儿已经准备好了，今个儿唱的是您以前最爱唱的《桃花扇》。”
“换一曲吧。”
“慕大家，这……”
“那是以前。这次就唱《牡丹亭》吧。”
“唉，是。”张胖无奈叹了一口气。慕念棠的任性是满城皆知的，谁让人家是名角儿呢，身后还有言家撑着，惹不起啊。
“慕大家，只是……”张胖欲言又止，脸上浮现出为难，一双鼠眼轻轻喵了几眼那件旧戏服。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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